君子善假於物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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君子善假於物
陳國太子禦寇跪在殿上，身旁放著一個黑漆木長盒，面前的陳公媯杵臼和陳國國師華黍正在對弈，殿內只有清脆的落子聲。
一局將盡，陳公一手執黑子，精準落位。
“上八六。”
華黍蹙眉，思索片刻，置白子。
“上四三。”
陳公得意之色瞬消，挑眉，手執黑子細細研究棋盤。
“夭夭她還是不見？”
禦寇本怔楞著，忽然恍神回來，趕緊應答。
“是，兒臣去了太陵，夭夭她還是不願見人。”
陳公面無表情，眼神有些空洞的落在棋盤上。
“那麽聰慧的丫頭，被嚇成了這般模樣，幾年了，每逢驚蟄你都會派人去看她，她卻始終拒而不見。”
華黍說到最後嘆了口氣，已經無心下棋。陳公見狀，剛拿起的棋子也落了下去，看向仍跪在地上的禦寇。
禦寇雙手將黑漆木盒舉起奉上。
“這是夭夭讓娥嬋交於兒臣的，請君父過目。”
陳公有些意外，接過去後打開，是封書信。
“這丫頭想開了啊，會給我寫信了。”陳公欣喜打開信，嘴角的笑意逐漸消失，隨即一個怒甩，信紙晃晃悠悠的落了地。
自陳莊公離世後，時為陳國長公主的媯夭夭入太陵六年，與叔父再無言語，這第一封信......
“君父，夭夭在信中寫了什麽？”
禦寇這句話明顯問的不是時候，陳公拳頭猛砸在棋盤上。
“這死丫頭，讓我取了公子貲性命！她在太陵這麽多年，是誰告訴她公子貲來宛丘的？”
華黍像是早有預料一般。
“現在，恐怕整個陳國都知道公子貲來了。”
陳公強壓著怒氣，薄唇緊抿，更顯得鋒利異常。
“夭夭身邊的那些人，沒什麽異動吧。”
禦寇趕緊答道，“兒臣早就讓人盯著了，周王室的軍士一直如常守衛在太陵。”
“那些人雖是周王室的人，但這麽多年了早已只聽命於夭夭，可一定要盯好了。”
“是。”
“讓蒙毅盯好楚國那兩個小兔崽子。”
“是。”
隨後便是長久的寂靜，禦寇以為陳公還有別的叮囑，一直未動。
“還不趕緊吩咐下去！”
陳公積怒爆發，抄起棋盒扔了過去，正中禦寇頭上。
禦寇急起，剛走幾步，忽然轉身將地上的棋子和棋盒撿起來，恭敬放回陳公手邊，行禮之後倉促往外跑。
門口的蒙毅見禦寇出來，趕緊跟了上去，後面揮揮灑灑一派軍士。
華黍看著禦寇走，不經意的松了口氣。陳公看看他，口氣略帶調侃。
“怎麽，舍不得徒弟被罵啊？”
華黍沒回答，手從棋盒裏拿出白子，視線回到棋盤。
陳公放下一黑子，華黍看到棋盤後怔然。
“哈哈，我贏了！”
“怎麽可能？方才明明只差一子。”
“只要我先落了棋，那便是我贏，誰教你慢了一步。”
華黍無奈，收拾棋子。
陳公盯著棋盤，眼神忽而空洞，心思已不在棋上。
“他還是來了。”
華黍撿著棋子的手忽而停頓了下，覆而繼續撿。
“主公想好如何應對了嗎？”
“應對之法，在他不在我。”
陳公起身，踱步停住，看向外面明朗星空，嘆息。
“天發殺機，龍蛇起陸啊。”
“馬上就到莊公祭辰了，此時楚國公子前來，只怕並非巧合。”
陳公眉頭緊皺，如同一只困獸。
“楚使來陳，祭祀在即。眼下，只有探明各方心事，主公才能見招拆招。”
“當初兄長薨於楚國，楚人脫不了幹系，夭夭一夜之間痛失雙親，此等痛楚，一個尋常孩子如何頂得住？但若此時對楚國公子動手，未免有失國家道義。”
“主公有主公的考量，但若想操縱全局，主公您就必須控住長公主，畢竟幾年過去了，公主她心思如何，你我並不知曉。”
“我已經讓禦寇幾次請她出來了，她始終拒絕，她有周王室的軍士相護，只要她不願，陳人根本近不了身啊。”
“公子貲來了，她自有出來的時候。”
“賢侄來陳，吾喜不自勝，但身體不覆往日康健，需稍作將養，三日後會見，可否。”
如公子貲所料，陳公的回信果然有些推脫意味，但還是約定了三日後可入陳宮會見，他隨手一揚，公子瑕將錦帛接過，細細的看，面露疑惑。
“三日後？為何要三日？”
“身體有恙，稍作將養。”公子貲將信中內容覆述，口氣十分輕松平淡。
“你可知道，三日的時間，你我在這驛館之中，能發生多少事情嗎？”
公子貲笑了笑，倒了杯茶，遞給他。
“被毒殺？被刺殺？通敵？”
公子瑕不耐煩的揮揮手，一臉的心煩苦惱。
“你說得簡單，三日的時間，又是一場博弈，你能保證自己能贏嗎？”
“至少，現在你我知道這三日必會有不可意料之事發生，但如果陳公輕易的就答應會面，後面的事，你我根本無從猜測。”
“那如今，該如何應對？”
“順其自然便好，走一步算一步。”公子貲又倒了杯茶，遞給公子瑕，“把這茶喝了，做你該做的事。”
他們所居住的驛館，地處宛丘的繁華地段，沿街遍布小商小販，白日裏充滿著人間煙火氣，一派熱鬧祥和，但每逢入夜後便靜謐的如同鬼街，連掉根針都能聽得一清二楚。
“汪！”
一聲嘹亮的狗叫聲響起，驛站外的守衛一個激靈站的筆直。
緊接著，一個不耐煩的男聲響起。
“茹黃，你沒完了是不是，你吃還是不吃？！”
公子貲看著眼前一人一狗在對峙，倍感無奈，試圖說服一方。
“茹黃啊，現在咱們身處陳國，並無魚糕啊，你如此挑食，便只能餓著了。”
茹黃悲鳴的長嗷一聲，公子瑕更加不耐煩。
“餓著就餓著吧，反正餓的又不是我自己，不過是條狗罷了。”
雖只是幾句話，但在安靜的街道上卻顯得吵鬧異常。
驛館外的守衛不耐煩的換了個姿勢靠墻，餘光看到一個黃色的身影沖出驛館，眼皮擡都沒擡一下。
真是嬌生慣養的狗，這要是鄉下的大黃，能有口剩飯吃就不錯了。
茹黃不斷奔跑，眼睛警惕的將街道周遭景象盡收眼底，直到看到街尾處迎風招展的旗子，旗子下方掛著一束不太容易看的出來的吉祥結時，停下了步子，有些疑惑。
其實它本不該疑惑的，公子貲暗中指示它尋找這樣的吉祥結，好拿到線人的信件。
但那旗子下面坐著一個白衣女子，看著並非線人。
見茹黃在猶豫，女子揮了揮手想招呼它過去，見它在猶豫，便將準備好的魚糕遠遠的朝它扔了過去。
“我命人找了許久，才找到能夠做魚糕的人家，恰巧他們也是你們的人，這封信，便由你交給楚國公子吧。”
茹黃看著魚糕直流口水，但不敢輕易下口，警惕的上前聞了聞。
“你我雖只有過一面之緣，但我也知道，你是條好狗。信件給你，我走了。”
女子起身，施施然將只有手指一般大的信筒放在魚糕旁，隨即轉身離去，腳步輕的幾乎聽不見。
茹黃用爪子扒拉了下魚糕，又仔細聞了聞，確定無毒後一口吞下。
魚糕，即便吃完了也是會帶著氣味的。
茹黃將信件吐到公子貲面前的桌上時，只見公子貲的眉頭立刻皺了起來。
“你從何處吃到的魚糕？”
大黃狗乖巧的坐著，心虛的縮了縮頭。
公子貲試圖忽視掉那股強烈的氣味，公子瑕神色忽然一變，上手便將信件搶了回來，飛快拆開。
“魚糕是楚國食物，茹黃身上帶著魚糕的氣味.......”
竹筒內藏著一張字條，上面的筆跡娟秀，明顯寫的人並未想隱藏什麽。
上面寫著：君子生非異也，善假於物。
公子瑕看著字條，驚愕道，“楚國的線人被發現了？”
“假借於物？”公子貲默念著，細細琢磨，寫這字條的人倒像是在提醒他什麽，“瑕，你去做一件事，要暗中去做，但也要虛張聲勢一些，讓該知道的人知道。”
太陵中，白衣女子手裏拿著兩封未開啟的信件，穿過長長的走廊，步入靈堂，在莊公的靈位前施施然坐下。
她面前是早已讓人布置好的火盆，火光映照在媯夭夭面無表情的臉上，她將錦帛放在面前。
兩封上面皆寫著“公子貲 敬啟”。
這兩封信件，一封是楚國細作要暗中傳遞給公子貲的信，一封則是楚國細作被陳公買通後，要暗中給公子貲的信件，前者差點落入陳公之手，後者險些被茹黃拿走。
真信件一旦落入陳公之手，陳國便會直接鉗住公子貲在宛丘的命脈，而後者要是落入公子貲之手，楚國的這二位公子就直接掉入了陳國設好的圈套裏。
“模仿的倒是真像，乍一看一模一樣。”媯夭夭低聲說著，擡頭遙遙的看了眼靈位，像是在跟靈位說話，“叔父不惜讓人偽造信件，構陷公子貲，如若君父還在，定不會做出此等行徑。”
她審視的看著那兩封原封未開的信件，忽的一笑，拿起丟到了火盆中。
“君父當時如何相信公子貲的，女兒便會如您一般，盡全力保他在陳國安全，這也算報答了他對君父的相助之恩。”
公子瑕暗中尋找楚國線人的消息，傳遍了宛丘城。
次日，夜幕方才降臨，驛站的院落裏便跪著一個五花大綁的男子，公子貲自室內緩緩出來，眼神不看對方，透著十足的厭惡。
“說，到底是誰買通了你？”
“未曾買通，不過是生計所迫，投誠罷了。”
公子瑕嗤笑一聲。
“我楚國可不曾虧待過你們，每年給線人的例償足足能養活幾十人，生計所迫？你拿我們的命逗樂呢？”
“那是你們該給的，我自六歲和父親一同來宛丘後，就再未回到楚國了。”
公子貲側身，垂眼看他，聽著男子繼續往下說。
“......每次，父親帶我去邊境，你們都用那些大道理搪塞我們，根本不讓我們踏出陳國國境半步......陳國是好，但我們也想回家，孩子也得認祖歸宗......”
“你的孩子，知曉你是楚人。”公子貲面無表情，平淡的像是在敘述一個事實。
中年男子忽然笑了。
“公子此話，是想讓我如何回答你？回答知曉，你會趕盡殺絕，回答不知曉，你也會趕盡殺絕，答與不答，並無區別。”
“你不配當楚人。”公子貲緩緩說道，看不出一點情緒。
“那是自然，我等平民，憑一腔熱血為國賣力，能得到的不過是些錢財，而那腔為國之心後，子孫卻要永遠背井離鄉，在這異地他鄉永永遠遠無法歸根......”
公子貲眉頭已經擰成了一個結，他向來不愛聽這種拖泥帶水的話。
他閉著眼，似乎在隱忍著什麽，覆而睜開眼。
“我給你個機會，能留住他們性命，其他的，不必多說。”
還留性命？公子瑕一下急了。
“此人險些要了你我的性命，怎能輕易放過？”
他話音剛落，身側的佩刀就被公子貲拔出，撂在了男子面前。
“你自裁吧，現在不死，等會兒全家怕是要死在一起了。”
男子楞了下，顯然沒明白這話中意思，他疑惑看向公子貲，僅一眼，便已明白了所有。
“我等芥民，終其一生，也不過是你們這些權貴的玩物罷了。”
他便拿起刀，沖著脖頸狠狠的一喇！
xue液瞬間噴湧而出，冷不丁的濺了公子貲一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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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上八六。”
華黍蹙眉，思索片刻，置白子。
“上四三。”
陳公得意之色瞬消，挑眉，手執黑子細細研究棋盤。
“夭夭她還是不見？”
禦寇本怔楞著，忽然恍神回來，趕緊應答。
“是，兒臣去了太陵，夭夭她還是不願見人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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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麽聰慧的丫頭，被嚇成了這般模樣，幾年了，每逢驚蟄你都會派人去看她，她卻始終拒而不見。”
華黍說到最後嘆了口氣，已經無心下棋。陳公見狀，剛拿起的棋子也落了下去，看向仍跪在地上的禦寇。
禦寇雙手將黑漆木盒舉起奉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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陳公有些意外，接過去後打開，是封書信。
“這丫頭想開了啊，會給我寫信了。”陳公欣喜打開信，嘴角的笑意逐漸消失，隨即一個怒甩，信紙晃晃悠悠的落了地。
自陳莊公離世後，時為陳國長公主的媯夭夭入太陵六年，與叔父再無言語，這第一封信......
“君父，夭夭在信中寫了什麽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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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這死丫頭，讓我取了公子貲性命！她在太陵這麽多年，是誰告訴她公子貲來宛丘的？”
華黍像是早有預料一般。
“現在，恐怕整個陳國都知道公子貲來了。”
陳公強壓著怒氣，薄唇緊抿，更顯得鋒利異常。
“夭夭身邊的那些人，沒什麽異動吧。”
禦寇趕緊答道，“兒臣早就讓人盯著了，周王室的軍士一直如常守衛在太陵。”
“那些人雖是周王室的人，但這麽多年了早已只聽命於夭夭，可一定要盯好了。”
“是。”
“讓蒙毅盯好楚國那兩個小兔崽子。”
“是。”
隨後便是長久的寂靜，禦寇以為陳公還有別的叮囑，一直未動。
“還不趕緊吩咐下去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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門口的蒙毅見禦寇出來，趕緊跟了上去，後面揮揮灑灑一派軍士。
華黍看著禦寇走，不經意的松了口氣。陳公看看他，口氣略帶調侃。
“怎麽，舍不得徒弟被罵啊？”
華黍沒回答，手從棋盒裏拿出白子，視線回到棋盤。
陳公放下一黑子，華黍看到棋盤後怔然。
“哈哈，我贏了！”
“怎麽可能？方才明明只差一子。”
“只要我先落了棋，那便是我贏，誰教你慢了一步。”
華黍無奈，收拾棋子。
陳公盯著棋盤，眼神忽而空洞，心思已不在棋上。
“他還是來了。”
華黍撿著棋子的手忽而停頓了下，覆而繼續撿。
“主公想好如何應對了嗎？”
“應對之法，在他不在我。”
陳公起身，踱步停住，看向外面明朗星空，嘆息。
“天發殺機，龍蛇起陸啊。”
“馬上就到莊公祭辰了，此時楚國公子前來，只怕並非巧合。”
陳公眉頭緊皺，如同一只困獸。
“楚使來陳，祭祀在即。眼下，只有探明各方心事，主公才能見招拆招。”
“當初兄長薨於楚國，楚人脫不了幹系，夭夭一夜之間痛失雙親，此等痛楚，一個尋常孩子如何頂得住？但若此時對楚國公子動手，未免有失國家道義。”
“主公有主公的考量，但若想操縱全局，主公您就必須控住長公主，畢竟幾年過去了，公主她心思如何，你我並不知曉。”
“我已經讓禦寇幾次請她出來了，她始終拒絕，她有周王室的軍士相護，只要她不願，陳人根本近不了身啊。”
“公子貲來了，她自有出來的時候。”
“賢侄來陳，吾喜不自勝，但身體不覆往日康健，需稍作將養，三日後會見，可否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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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三日後？為何要三日？”
“身體有恙，稍作將養。”公子貲將信中內容覆述，口氣十分輕松平淡。
“你可知道，三日的時間，你我在這驛館之中，能發生多少事情嗎？”
公子貲笑了笑，倒了杯茶，遞給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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公子瑕不耐煩的揮揮手，一臉的心煩苦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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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至少，現在你我知道這三日必會有不可意料之事發生，但如果陳公輕易的就答應會面，後面的事，你我根本無從猜測。”
“那如今，該如何應對？”
“順其自然便好，走一步算一步。”公子貲又倒了杯茶，遞給公子瑕，“把這茶喝了，做你該做的事。”
他們所居住的驛館，地處宛丘的繁華地段，沿街遍布小商小販，白日裏充滿著人間煙火氣，一派熱鬧祥和，但每逢入夜後便靜謐的如同鬼街，連掉根針都能聽得一清二楚。
“汪！”
一聲嘹亮的狗叫聲響起，驛站外的守衛一個激靈站的筆直。
緊接著，一個不耐煩的男聲響起。
“茹黃，你沒完了是不是，你吃還是不吃？！”
公子貲看著眼前一人一狗在對峙，倍感無奈，試圖說服一方。
“茹黃啊，現在咱們身處陳國，並無魚糕啊，你如此挑食，便只能餓著了。”
茹黃悲鳴的長嗷一聲，公子瑕更加不耐煩。
“餓著就餓著吧，反正餓的又不是我自己，不過是條狗罷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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真是嬌生慣養的狗，這要是鄉下的大黃，能有口剩飯吃就不錯了。
茹黃不斷奔跑，眼睛警惕的將街道周遭景象盡收眼底，直到看到街尾處迎風招展的旗子，旗子下方掛著一束不太容易看的出來的吉祥結時，停下了步子，有些疑惑。
其實它本不該疑惑的，公子貲暗中指示它尋找這樣的吉祥結，好拿到線人的信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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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命人找了許久，才找到能夠做魚糕的人家，恰巧他們也是你們的人，這封信，便由你交給楚國公子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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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我雖只有過一面之緣，但我也知道，你是條好狗。信件給你，我走了。”
女子起身，施施然將只有手指一般大的信筒放在魚糕旁，隨即轉身離去，腳步輕的幾乎聽不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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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從何處吃到的魚糕？”
大黃狗乖巧的坐著，心虛的縮了縮頭。
公子貲試圖忽視掉那股強烈的氣味，公子瑕神色忽然一變，上手便將信件搶了回來，飛快拆開。
“魚糕是楚國食物，茹黃身上帶著魚糕的氣味.......”
竹筒內藏著一張字條，上面的筆跡娟秀，明顯寫的人並未想隱藏什麽。
上面寫著：君子生非異也，善假於物。
公子瑕看著字條，驚愕道，“楚國的線人被發現了？”
“假借於物？”公子貲默念著，細細琢磨，寫這字條的人倒像是在提醒他什麽，“瑕，你去做一件事，要暗中去做，但也要虛張聲勢一些，讓該知道的人知道。”
太陵中，白衣女子手裏拿著兩封未開啟的信件，穿過長長的走廊，步入靈堂，在莊公的靈位前施施然坐下。
她面前是早已讓人布置好的火盆，火光映照在媯夭夭面無表情的臉上，她將錦帛放在面前。
兩封上面皆寫著“公子貲 敬啟”。
這兩封信件，一封是楚國細作要暗中傳遞給公子貲的信，一封則是楚國細作被陳公買通後，要暗中給公子貲的信件，前者差點落入陳公之手，後者險些被茹黃拿走。
真信件一旦落入陳公之手，陳國便會直接鉗住公子貲在宛丘的命脈，而後者要是落入公子貲之手，楚國的這二位公子就直接掉入了陳國設好的圈套裏。
“模仿的倒是真像，乍一看一模一樣。”媯夭夭低聲說著，擡頭遙遙的看了眼靈位，像是在跟靈位說話，“叔父不惜讓人偽造信件，構陷公子貲，如若君父還在，定不會做出此等行徑。”
她審視的看著那兩封原封未開的信件，忽的一笑，拿起丟到了火盆中。
“君父當時如何相信公子貲的，女兒便會如您一般，盡全力保他在陳國安全，這也算報答了他對君父的相助之恩。”
公子瑕暗中尋找楚國線人的消息，傳遍了宛丘城。
次日，夜幕方才降臨，驛站的院落裏便跪著一個五花大綁的男子，公子貲自室內緩緩出來，眼神不看對方，透著十足的厭惡。
“說，到底是誰買通了你？”
“未曾買通，不過是生計所迫，投誠罷了。”
公子瑕嗤笑一聲。
“我楚國可不曾虧待過你們，每年給線人的例償足足能養活幾十人，生計所迫？你拿我們的命逗樂呢？”
“那是你們該給的，我自六歲和父親一同來宛丘後，就再未回到楚國了。”
公子貲側身，垂眼看他，聽著男子繼續往下說。
“......每次，父親帶我去邊境，你們都用那些大道理搪塞我們，根本不讓我們踏出陳國國境半步......陳國是好，但我們也想回家，孩子也得認祖歸宗......”
“你的孩子，知曉你是楚人。”公子貲面無表情，平淡的像是在敘述一個事實。
中年男子忽然笑了。
“公子此話，是想讓我如何回答你？回答知曉，你會趕盡殺絕，回答不知曉，你也會趕盡殺絕，答與不答，並無區別。”
“你不配當楚人。”公子貲緩緩說道，看不出一點情緒。
“那是自然，我等平民，憑一腔熱血為國賣力，能得到的不過是些錢財，而那腔為國之心後，子孫卻要永遠背井離鄉，在這異地他鄉永永遠遠無法歸根......”
公子貲眉頭已經擰成了一個結，他向來不愛聽這種拖泥帶水的話。
他閉著眼，似乎在隱忍著什麽，覆而睜開眼。
“我給你個機會，能留住他們性命，其他的，不必多說。”
還留性命？公子瑕一下急了。
“此人險些要了你我的性命，怎能輕易放過？”
他話音剛落，身側的佩刀就被公子貲拔出，撂在了男子面前。
“你自裁吧，現在不死，等會兒全家怕是要死在一起了。”
男子楞了下，顯然沒明白這話中意思，他疑惑看向公子貲，僅一眼，便已明白了所有。
“我等芥民，終其一生，也不過是你們這些權貴的玩物罷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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